开门
我时常后知后觉,我在过去的一个时间点顿悟了一些事情,后来我发现我只是在那一刻打开了一扇门。
Stevan Harnad 在1990年改编了中文房间思想实验:假设一个新生儿以中文作为第一语言学习, 但唯一的信息来源是一本中华字典。在这样的条件下,能否真正学会中文?他觉得答案是否定的。 语言若脱离了具体的生活体验和真实的交流情境,只剩下符号之间的循环映射,就会陷入虚无的怪圈。
这篇论文很长一段时间是很多Computational Linguists攻击语言模型的点: 他们可以生成流利的语言,甚至近乎完美的完成任务,但他们不能真正理解语言。 我第一次读到这篇论文就不禁反思,如果语言模型不行,那我可以吗?
然后我就会想我的“生活”是否也是如此。在小说、电影、短视频的片段中,在对他人的观察中, 我拼命尝试归纳生活的本质,并以模仿来模拟所谓的“真实生活”。在旁人眼中,我似乎活得毫无破绽, 但在我内心深处,我从未真正感知过生活的真实面貌。没有与世界直接的触碰,没有在细微处捕捉意义, 生活便沦为了“字典中的生活”。
“科研”同理。在会议的展厅中,在arXiv的论文列表中,在对苏剑林科学空间的阅读。和他人工作的观察中, 我努力追随那些被视为“正统”的研究方向,并试图在形式上模仿它们的轨迹。我的研究看起来井然有序, 甚至有些成果,但它是否真正扎根于现实的问题,是否解决了那些从经验中萌生的困惑? 如果科研只是过去工作排列组合的再生产,是先射箭后画靶子,创造不存在的需求,定义不令我好奇的伪命题, 没有对我知识边界的探索,也没有日常生活的触碰,那么它仍然困在“学术字典”中,止步不前。
语言的意义并不诞生于字典的定义,而是来源于生活的体验。一个孩子学会“苹果”这个词,不是通过查阅辞典, 而是通过亲手触碰到光滑的果蜡,嗅到它甜中带涩的气味,看到咬了一口的苹果在空气氧化变黑, 像是在十几分钟内就迅速过完了一生老去了一样。同样的,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对“爱”的定义,它可以是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, 可以是伤害疼痛犯错崩溃痛哭和好,可以是平平淡淡两人三餐四季。当我尝试用语言符号定义“生活”或者“科研”, 我们无法找到普世的定义原因同理。
打破中文房间不需要更复杂的字典或更精密的逻辑,而是打开门。把说的写的每个字落地于感官与体验; 把情绪从过去抓回来,把思绪从未来抓回来,要他们回到每一刻的当下; 科研要服务于真实存在的需求或者真实存在的困惑。
也许,我们不需要在模仿中去归纳总结全部定义。我们需要的,是不断地去触碰、去体验、去探索。
2025的目标是在地球爆炸之前去找到并打开那些“门”。